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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路启平我恨死你啦!”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的李雅南再也顾不上淑女的仪态,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小心点!对不起,先生~麻烦让一让!”梁牧远一边说,一边伸出胳膊,挡住像一堵墙一样倒过来的某个壮汉的后背。
“加油!就快出去了~”前面的路启平踮起脚:“看,我们正朝那个雕像前进,那边人少……”
头晕脑胀的唐宛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无比懊悔受了路启平的蛊惑,跑到广场上来凑热闹——但此时想要逃离这里似乎已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路启平开路,梁牧远殿后,唐宛和李雅南被“保护”在中间,四个人组成的小队,就像怒海中的一叶孤舟,挣扎前行。
这片人群组成的海洋已然淹没了卢浮宫前的中央广场和附近的街道,在被称为“拿破仑庭院”的巨大广场上,人们拥挤着、兴奋着、谈论着、歌唱着,他们的头发上、脸上、身上涂抹着三色的油彩,高举着国旗,空气中弥漫着狂欢节的气息。远远能望见卢浮宫前,搭建着金色雄鹰为背景的观礼台,再过一会儿,法国皇室的主要成员就将出现在那里,与臣民们共同庆祝法兰西帝国的胜利日。
两百零二年前的7月17日,战败的“第七次反法联盟”主要国家——英国、普鲁士、奥地利——都被迫在《第二次枫丹白露条约》上签字,承认拿破仑一世为法兰西帝国唯一合法的皇帝,同时宣布波旁家族丧失对法国的王位主张权。这一天被定为国家的“胜利日”,是法兰西帝国最重要的节日。所以,尽管不到一个月之前刚刚发生了汽车□□袭击事件,但政府仍然宣布,巴黎的胜利日庆典如期举行,而民众们的热情也丝毫未减。
“哎,你们知道吗?”梁牧远一边挤一边说:“几十年前,还有个我们国家的建筑师,叫什么来着,向法国政府提议……在这广场上建几个玻璃金字塔呢。”
“他疯了吗?这儿已经够挤了!”李雅南抱怨道。
“他要是建了就好了!”路启平也大口喘着粗气:“我们就有地方……哎呀……爬上去了!”
几个人说话间,雄壮的《出征曲》在广场上空响起,吵闹的人群好像听到了号令一般,慢慢平静下来,大家纷纷站定,将手放在胸口,热切的目光投向观礼台。
“算了,别挤了。”梁牧远停下脚步:“典礼要开始了。”
国歌结束之后,偌大的广场上,已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肃然守候,梁牧远等四个人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他们停下脚步,站直身子,静静的等待着。突然,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响起,在防弹玻璃墙后,法国皇帝拿破仑七世和皇后出现了,其他皇室成员紧随其后,在观礼台上一字排开。穿着红色近卫军制服的夏尔,也站在父母的身边。
空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由远而近,九架“飓风”战机组成的阵列朝广场飞来,在上空用烟幕拖出一面巨大的红白蓝三色旗。就在人们纷纷抬头仰望的时候,突然某处一个女人的呼喊声响起,那凄厉的声调,仿佛来自于地狱。
“忏悔吧!你们是有罪的!”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一瞬间,浓烟升起,哀嚎哭喊声响成一片,人们像疯了一样开始夺路而逃。
唐宛只觉得耳朵被震得一阵疼痛,她痛苦的想要捂住它们,就在此时,一个男人横空伸出的胳膊,突然重重打在她的脸上,她站立不住,跌倒下去,幸好靠在另一个趴下的人后背上。等她直起身来,发疼的耳朵仍在嗡嗡作响,三个同伴已不见了踪影,满眼都是奔逃的人,有人脸上还带着血迹,有人毫不留情的踏过倒下的躯体。
“牧远!启平!”唐宛哭叫着,但声音很快就被无情的淹没了。
2
“快,进去!”梁牧远一眼瞥见街边一扇半掩的公寓楼门,赶紧把身边的李雅南一把推了进去,然后将还在向街道上张望的路启平也拉了过来。
梁牧远看了看,这是一间窄小阴暗的门厅,空空如也,只有一道楼梯通往二楼。就在三个人惊魂甫定之时,又是一声爆炸在远处轰然响起,李雅南惊叫一声,扑倒到梁牧远怀里,三个人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蹲在墙角。
几秒钟后,路启平霍然起身,一言不发,拉开门就要出去,被梁牧远一把抓住:“别发疯了,外面太乱了!你出去也找不到唐宛的!”
“那你说怎么办!”路启平怒吼着。
“你发的什么飙?”梁牧远也火了:“还不是你这混蛋非要来广场!”
“还不是因为你这混蛋,她才来的法国!”
两人互相揪住彼此的领口,充满怒火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你们别吵了!快看看手机现在能不能用了,快联系夏尔啊!”满面泪痕的李雅南尖声大叫道。
可是,拨出号码的手机仍然只能发出令人绝望的单调嘟嘟声,“无可用网络,请稍后重试”,冷冰冰的提示框横亘在屏幕的中央。
“挂了吧。”梁牧远看了一眼路启平手里的手机:“我看过新闻报道,他们会切断网络,防止恐怖分子用手机引爆。”说着,他环顾四周,惊喜的发现一台投币式公用电话静静的挂在楼梯旁的墙上,不知多久没人使用过它了,厚厚的灰尘让它看起来和肮脏的墙面融成了一体。
但它竟然是能用的。
“殿下?是的,我是梁牧远。我们有三个人在一起,唐宛丢了,请你马上派人,哦,好……是,可以定位这台电话,这里是一栋很旧的黄色公寓楼……好,我们等着。”他挂断电话,看着两个同伴:“安保人员马上到,会护送我们去卢浮宫。”
“那唐宛怎么办?”路启平大声问道。
“夏尔会派人寻找的。”梁牧远叹了口气,要伸出胳膊搭上好友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那好!”梁牧远再次被激怒了:“你在这儿保护雅南,我去找!”
“牧远……”李雅南可怜巴巴的说:“……你别走。”
“还是我去!”
“你连半句法语都不懂!”
“好啦!”李雅南也爆发了,她站起身来,瞪着眼睛大声说:“巴黎这么大,你们两个,比夏尔派的人还厉害吗?你们要是也丢了,是不是还要去找你们?!”
“干!”路启平沉默半晌,冒出一句粗话,抬腿狠狠的踢了一脚,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他踹出了一个大窟窿。
3
“牧远!”“启平!”“雅南!”
唐宛忍着脸上刚才被撞击的疼痛,哭叫着呼唤同伴的名字,一路跌跌撞撞的随着人群沿街道跑着,不时有枪声和爆炸从身后传来,她不敢回头,只是努力向前。
经过一块路牌时,一个斜靠在路牌杆上的人差点绊倒了她。就在趔趄的当口,她听见沙哑而虚弱的声音:“救……救我。”她回过头来,发现那是一个白发散乱的干瘦老人,眼镜半挂在耳朵上,土黄色的衬衣皱皱巴巴,胸口挂着两枚奖章,裤子上满是血迹。
“……您怎么了?”唐宛迟疑了一下,弯腰俯下身去。
“腿,腿被踩……”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您稍等。”唐宛站起身来,茫然看了看四周,向每个从身边跑过的、看起来体格健壮的男人叫道:“你好!你好!能帮帮这位老先生吗?”
但几乎没人搭理她的求救,人们自顾自的跑着,偶尔有一两人看看她,但也没有停下脚步。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个满头卷发的高大胖子站住了,望了眼她和地上躺着的老人,犹豫了一秒钟,就在他正要走过来的当口,“乒”的一声枪响,从广场那边传来,他吓得一哆嗦,拔腿继续向前飞奔而去。
唐宛也被吓得抱着脑袋蹲了下去,过了好一阵子,正要站起身来时,赫然发现街旁边一家大门敞开的商店里,扔着一辆装满大大小小盒子的购物车。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去过,把盒子都扔了出去,然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连拖带扛,终于把老人弄进车里。满头大汗的她顾不得自豪自己超乎平常的力气,推起购物车,磕磕绊绊的沿着街道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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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梁牧远和李雅南一叠声的呼喊抛在脑后,路启平顶着一头乱发,脸色阴沉得可怕,大敞着衬衫的领口,疾步穿过走廊,气势汹汹的推开门。
这是一间不大的方厅,游学团的成员们几乎都聚集在这里,夏尔正在和柴永华说着什么,看见他进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迎上前去:“太好了,你们安全了!”
“那唐宛呢?!”路启平怒吼道:“你不是说,胜利日的巴黎绝对安全吗?!……我们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会来你们这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