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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夏炽热的阳光下,银色的高速列车车身闪出一道炫目的光芒,它极速掠过法国西部的平原,将无数的丘陵、小镇和田野抛在身后。
“‘帝国之傲’特快,平均时速250公里,世界纪录保持者——比贵国的首都大圆环怎样?”夏尔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奢华的金色,他用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里,向对面的同伴们问道。
柴小白斜了一眼,没搭理他,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梁牧远放下咖啡杯,笑了笑:“帝国之傲确实代表轮轨列车技术的巅峰,而首都大圆环则是高效铁路网规划的极致,我想,要是两者能够结合,必定能超越德奥的中欧联合高铁,成为世界第一的铁路系统。”
这个相当得体的回答,让夏尔满意的点点头,也让一旁的唐宛想起了前几天在欢迎晚宴上与柴小白关于“较真”的对话,她看了正在望着窗外发呆的路启平一眼——如果他听得懂法语的话,说不定会引经据典,与夏尔有一番辩论呢。
“不过,拿破仑大帝其实不怎么喜欢铁路,所以直到他去世后,法国才开始大规模修建铁路网,第一条长途铁路就是我们脚下的这条,巴黎到图尔线。”夏尔说着,在铺着绿色地毯的地板上跺了跺脚:“其实它最初的目的是方便拿破仑二世和大臣们往来巴黎与卢瓦尔河谷,是吧?男爵。”
“是的,虽没有正式迁都,但拿破仑二世陛下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卢瓦尔河谷的各座行宫,而不是枫丹白露或者巴黎,”一旁的斯帕诺男爵附和并解释道:“所以,我们要查阅的关于十九世纪中叶东方战争的史料,大都保存在这次要去的舍农索城堡图书馆。”
“我小时候和哥哥去过,那个城堡有一段是跨在一条河上的,特别美。”李雅南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是啊,”夏尔笑着说:“拿破仑二世也非常喜欢那里,所以在原有基础上扩建了图书馆和其他好几座宫殿,无论是享受美景,还是完成你们的研究课题,舍农索都是个不错的地方。”
“真的非常感谢殿下和男爵阁下为我们安排这次行程。”葛云来搭话道。
“唔……可是,葛老师,今天游学团没来几个人,大家都请假了吗?”夏尔探起身子,望了望空空的车厢,带着讥讽的语调问。
一时间,葛云来显得非常窘迫,其他几个人也有点讪讪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平心而论,夏尔的挖苦不无道理,到巴黎之后没几天,大部分游学团的成员就纷纷开始了各自的活动,急不可耐要赶往阳光海岸的柴永华干脆发话,课题由梁牧远全权负责。
“夏尔,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最终还是柴小白打破了沉默,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气。
“这倒是,别人我不在乎,只要你来了就好。”夏尔侧过脸,炽热的目光大胆盯住对方。
唐宛正在心中暗叹夏尔表达的足够直接,身边的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小声说:“唐宛,他们在说什么,殿下是喜欢小白姐姐吗?”问话的是柴语安,她和她的弟弟柴语定是一对十一岁的双胞胎,算起来是与柴小白同辈的旁系堂妹和堂弟。俩人都戴着一副亮亮的小圆眼镜,都有着可爱的扁鼻头和淡淡倒眉毛,到了法国之后这几天,他们很快就和唐宛路启平两人混熟了,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跟着他们,而且,总是让唐宛马上翻译各种他们想知道的事情,常常弄得她招架不住。
唐宛正不知该如何对答,另一边的柴语定哼了一句:“老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老吗?我比你早出生一分钟而已!我比夏尔王子小六岁,难道不更适合他吗?”
“喂,你们俩小鬼头,谈论这种事是不是太早了!”路启平凑过来打趣道。
“是你们太老派了吧。”柴语安斜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说:“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们这几个人,一个个连讲话都遮遮掩掩、小心翼翼的,让人觉得好不舒服呀。”
唐宛怦然心动,觉得柴语安一语说中了自己的感觉。不知怎么的,这个有梁牧远也有路启平,有李雅南也有柴小白的小小团体,相比在明德,大家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亲密共处空间,但彼此之间交流却变得怪怪的,好像总是有着一层看不见也触不到的隔膜。
“姐,人家五零后是比较传统啦。”
听到这里,唐宛和路启平不禁尴尬的相视一笑。
路启平刚要找句话来反击一下这两个放肆的小家伙,突然觉得列车的速度慢慢变缓,最终停在一处站台旁。站台上整齐的排列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三节专属车厢完全隔离开来。路启平凑到窗前看了看,转头对夏尔说:“停个小站,好大的阵势……你每次出门都这么夸张的吗?”
“当然不是了……你稍等一下。”夏尔听完唐宛的翻译,做了个手势,坐在车门附近的安保队长立刻起身走了过来:“殿下。”
“查克,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哦,胜利日之前,恐怖袭击的预警等级升至红色。”皮肤黝黑的队长弯着腰,看了一眼乘客们,答道:“所以也相应提高了各位的安保标准,沿途两座停靠站都增强了隔离措施。”
“谢谢。”夏尔说完,转向大家:“对不起,现在临近胜利日,一神教恐怖分子可能会有所动作,就在你们来的前不久,巴黎还发生了一起汽车□□袭击。不过你们放心,巴黎会做好一切安全措施迎接胜利日。”
“这些人有完没完啊,真是可恶极了。”李雅南恨恨的说。
“是啊。”梁牧远也叹了口气:“从罗马时代开始,已经两千多年了,就没消停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历史上,波拿巴家就有好几个人死于他们的暗杀。”夏尔毫不在乎的说,好像在讲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随着列车的重新启动,站台逐渐远去,但那些面无表情、背着自动□□的士兵们,仍然在唐宛的心里抹之不去,成为如此严密安保措施下的“保护对象”,这对于唐宛来说还是第一次。但好像除了自己之外,车厢里的其他人都对可能的发生危险都并不在意,就连稚气的柴语安和柴语定姐弟也不例外。也许人家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吧,毕竟和普通人不一样啊……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唐宛这么想着。
2
“你们已经从巴黎到舍农索了?”
“是啊,来了几天啦。我现在就站在那条横跨着城堡的河边上。”
“这么晚还在外面。”
“这几天正赶上七月节,每天晚上村民们都来这里的花园开露天派对,我们也和他们一起跳舞,总要闹到很晚。”
“那李雅南这家伙肯定大出风头吧。”楼宁宁发了一个不屑的表情。唐宛看到这里,不禁抬头望了望不远处喧闹的人群。伴随着欢快的风琴音乐,穿着蓝白色裙子、戴着彩色头巾的李雅南,就像一个地道的法国少女,在众人的欢呼声和篝火的映照中,轻盈的跳着节奏明快的舞蹈。不仅法国的小伙子们都看得如痴如醉,就连唐宛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最适合这样的场合,只要她出现,便是当仁不让的女王。
“嗯,那些法国男生都看呆了。”
“关键是牧远有没有看呆,你可要当心了。”
唐宛盯着好友发来的这句话,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梁牧远的爱慕固然是存在的,可她觉得自己天生就没有这种与别人针锋相对的勇气和战意,就好像现在的她,宁愿避开管弦丝竹之乱耳,独自走到河边的步道上来一样。
“好羡慕你们,我这边无聊死了。”在唐宛犹豫的当口,楼宁宁又发来一条信息。
“怎么?做小提琴不好玩?”
“不是啦,可这个游学团全是女生,一个帅哥也没有,也没几个谈得来的人……好想去找你。”
唐宛刚想回话,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人群,向自己这边过来,她有点慌乱,赶紧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呆会聊,他来了”。
“谁来了?牧远?还是启平?”
唐宛没来得及回答,来人已经走近了,她立刻按灭了手机:“嗨,牧远。”
“你不是吧,一个人躲在这里玩手机?”梁牧远笑道:“在学校里不知道你这么宅啊?”
“没有啦。”唐宛忙着解释道:“是宁宁刚才给我发信息来着,他们让你来找我?那我们回去吧。”
梁牧远伸出胳膊拦住了她:“是我自己找来的,这儿也挺好,我们一起走走好吗?往那边。”他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河边一座优雅的白色罗曼式凉亭。
“出发都好几天了,终于能和你单独聊聊,可真不容易。”梁牧远说,在月色的映照下,他的面孔更加白皙,挺直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嘴唇,宛如花园里的大理石雕像。
“嗯,我也整天被语安和语定缠得要死了……”唐宛笑笑:“还有启平,我得给他们当翻译呀。”
“谢谢你,唐宛。”
“哎?”
“你答应参加游学团,我挺高兴的。”
“你搞颠倒了,该感激的是我才对。”唐宛说:“多好的机会,华丽丽的皇家游学团哦,无论谁都会要来吧。”
“可我觉得你不一样,”梁牧远停下脚步,转过脸看着她:“我知道,你从来对这种事是看得很淡的。”
那一刻,唐宛油然升起一种“你知我心”的欣慰。“当然,我只是因为你在,所以才来的啊。”她这么想着,嘴上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用沉默肯定了梁牧远的话——既然彼此都已然明白,就毋庸多言。
“其实,我原本想做一个游学团计划,是我们四个人的。”梁牧远继续说:“但大家都好像有了各自的安排,我自己也身不由己,一切就无从谈起了。那几天,一想到有两个月见不到你,还挺懊恼的呢。”
“原来你这么多愁善感呀。”唐宛笑嘻嘻的说。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尤其是打点行装要回家的那个下午,突然得知被邀请参加游学团与他同行,自己的心中,欢喜甚至多过了惊讶。
“没想到,我们最终还是能在一起旅行,真的是很幸运。”
“嗯,还是在这么美的地方。”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凉亭中央,不远处就是灯火点缀的城堡,它与静静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一起,构成一幅完美的图画。
“真是梦一般的情景呀。”
“是啊,就好象一个临水照影的女孩子,难怪说它是女人的城堡。”
“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唐宛突然想起这两句诗,顺口轻声吟出。
“唉?亏你想得到冯小青的诗,与这里倒是蛮贴切的呢。”梁牧远说:“说起来,冯小青是闵宗朝人,和黛安的年代相差不远,命运也有几分相似。”
“何止是黛安,”唐宛长叹一声:“这座城堡的女主人们,大都也是美丽而不幸的呀。虽然我不喜欢黛安,但一想到她被王后从自己最爱的城堡里驱逐出去的那一刻,还是挺悲惨的。”
“好啦。”梁牧远看着她蹙起眉头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打趣道:“看你,一副为古人操心的样子。”
唐宛被他说得嫣然一笑,扬起长长的睫毛望了对方一眼,正要回击一句,突然发现,梁牧远看着自己的目光竟然有些痴了,赶紧又低下头去。
正在有点尴尬的时候,“雅南!雅南!”“雅南!爱你!”夹杂着生硬中文和法语的呼喊声响成一片,从人群那边传来。
“好嫉妒她呀,雅南走到哪里都是中心。”唐宛感慨道。
“嗯,除了在我这里。”
“你可真是个怪物。”唐宛幽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