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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成大学与长安理工学院的合并已经获得批准,我们希望新的中成联合大学融合两校的学术优势,发扬它们的优良传统,为打造一流的综合性大学而努力。谢谢。”
“接下来还有一个提问机会。”
教育部在每周二举行的例行新闻发布会的无聊和单调,在首都新闻圈是出了名的。眼看结束时间快到,例行公事的记者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纷纷准备起身离开了。
新闻发言人看了一眼场内为数不多几个举手的记者,带着默契的微笑,指了指坐在右手边第三排的那位。
“我是《新快报》的记者,此前在明德中学发生的警务人员受阻事件,请问教育部持何态度?”
“我们认为所有的学校都应该在法制轨道上加强自身管理,同时也尊重明德中学独立治校的权利,相信他们能够处理好这一事件。”新闻发言人轻车熟路的对答道。
“但据本报获得的消息,由于某位重要捐助人的介入,明德中学将淡化处理此事,这是不是意味着作为全国瞩目的贵族学校,明德享有治外法权?”
话音甫落,全场一阵骚动。不少已经准备离开的人又纷纷落座,照相机和话筒重新对准了讲台上的新闻发言人。
发言人神色未变,轻咳一声:“据我所知,并不存在你所说的情况。教育部的观点非常明确,明德中学亦是我国教育体系中的一员,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权力,都必须在法制的范围内受到约束。”
台下响起一阵轻轻的嘘声,有人甚至笑出声来。
“当然,我们将密切关注此事的进展,也请媒体进行充分监督,而不是无事生非,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谢谢。”发言人说完,匆匆转身下台离开,把一片混乱的提问声抛诸脑后。
2
“蒙广达,按照《刑事诉讼法》第144条的规定,从现在开始,你处于保释期,刚才的保释条例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蒙广达大声答道,在表格上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后,把笔扔给警察,笑道:“谢谢警官,这几天叨扰了。”
对方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吧走吧,你根老油条。”
蒙广达从塑料袋里拿出手机、钥匙等一堆乱七八糟东西,胡乱塞进兜里。然后冲身旁穿着灰色西服的年轻男子一鞠躬:“谢谢高律师。”
“嗯,出去再说吧。”高律师一手拎着包,一手拉着蒙广达,走出了警署的大门。两人穿过马路,来到不远处一处街心花园旁停着的一辆蓝色轿车边。
“涤非,人我已经保出来了啊。”高律师弯下腰,对车里说:“你可千万别害我。”
“得了吧,我老爸看你这个得意门生,比看我这个亲儿子还亲,我怎么敢害你。”沈日新笑着伸出胳膊推了他一把:“哎……对了,这事儿一定别跟他说。”
“高律师,您放心,我绝不会害您。”蒙广达也嬉皮笑脸的打了个立正:“我一定按时到警署报道,手机随时保持联系,绝不违法乱纪随地吐痰……”
“行了行了,就你废话多,进来!”沈日新没好气的说,一手打开车门,一手发动了汽车。
蓝色的轿车沿着道路开上高架桥,很快就汇入了巨大的车流之中。
“沈警官,怎么想起把我保出来了?”蒙广达笑着问:“其实呆在里面也是浪费国家粮食,我又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
“你以为我乐意保你?你是出来了,可你把帮你的人吭苦了你知道不。”沈日新按着方向盘,转头瞪了他一眼。
“谁啊?”蒙广达摸不着头脑。
“唐宛。”
“她怎么了?”蒙广达更是一头雾水:“这事和她早没关系了啊?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陈小云在口供里说,她是你的女朋友,你们搞的那些事,她都有份。就因为这个,现在明德要把她开除了。”
“什么!?”蒙广达瞪圆了本来就不小的眼睛,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开的样子,要不是坐在车里,简直就要马上站起身来:“这小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疯狗乱咬人啊!不行,沈警官,你把我送回警署去,我得跟这个混蛋当面对质清楚……”
“你先冷静点,苏翼不会让你们对质的。”沈日新说:“但我有别的办法,我把你保出来,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件事。”
“那你说吧~沈警官。”蒙广达大声道:“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3
“包文辛,肯定是包文辛。”披着浴袍半躺在藤椅里的陈迅,满面愠色,狠狠的叩击手边茶几的桌面,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它的身上:“唯恐天下不乱!”
“陈校长,您息怒。喝口茶,这水温正好,顺顺气……”身旁的于怀栋赶紧起身,把茶杯捧到他面前:“跟着承圣公府跑的人不少,也未必是包副校长。”
陈迅掂起杯盖,瞟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成宇,你用不着为他辩解,你大概不知道,就因为我让你做了这个年级监督,人家可是说了不少风凉话……”
“是,是。这都是陈校长栽培。”于怀栋赔笑道。
“包文辛大事小事跟着董部长,无非是想我这个位置。”陈迅忿忿的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事情捅到部里,不顾明德的声誉,真可谓利令智昏!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答应了罗先生,现在怎么说?”
“上次董嗣昌被罗明打了之后,多亏你的办法,平衡各方关系,”陈迅叹了口气:“但我没想到,承圣公府终究还是记着这一箭之仇。”
“这个……倒未必是因为罗先生的关系。”于怀栋盯着面前白气蒸腾的温泉,若有所思。
“唔?”陈迅诧异的直起身来。
“学术界的势力,都不出文、理两派,文是承圣公府,理就是科学院。一直以来,都是此消彼长,科学院院士委员会主席徐长安是理派泰斗,他的二女婿周骧是帝国大学工学院长,周骧的儿子叫周知方……”
“喔!”陈迅一拍脑袋:“难怪特别提出,不得以权力干预独立治学,说的是学生会后面有人!”
“是。”于怀栋点点头:“不过呢,周知方是受谁指使,突然抛出这个异议提案,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想当李卓南第二。”
“嗨,人家也是名门之后,当就当么。”陈迅摆摆手,站起身来,走到池边:“我是实在烦透了这些人争权夺利的烂事。”
“可不是人人都像陈校长您这么豁达呀。”于怀栋在身后帮陈迅脱下浴袍,二人一起泡进温暖的泉水中,舒服的展直了身体。“我觉得,董部长把这件事小题大做,就是要由周知方,牵到徐长安头上去……”
“这不成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么?”陈迅闭着眼睛享受着浸透全身的暖意:“我可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正是这话。”于怀栋凑到近前:“要有一个各方满意的方案。”
“我这里,能给华甫一个交代就好。其他的,劳动你帮我想想。”
对于最近发生在明德中学的这场涉及诸多方面的公案,于怀栋可谓洞若观火。而他颇为得意的是,包文辛顾此失彼、自寻死路,在这件事上得罪了陈迅,给了自己一个难得的介入机会。现在,是他好好展现自己纵横捭阖才能的时候了。
“整个事情的结,就在那个叫唐宛的女生身上。”于怀栋一边用毛巾敷着自己的后脖颈,一边慢慢的说,好像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是啊,天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神通,弄得整个明德不得安生。”
“她没有神通,是她身边的人有神通:梁牧远、罗明、周知方……甚至还有懿德公主……不过呢,要整她的人,能量也不小,承圣公府和包文辛自不必说了,我看警署那边,也是有人憋着要找她麻烦的。”
“嗯,就那么点破事。”陈迅不满的说:“女生交个男朋友有什么了不起的?明德那些王孙公子无法无天的事情多了去了!”
“陈校长,这事儿说大大,说小小,”于怀栋笑道:“所以呢……我的想法是,劝她自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诸事都能迎刃而解。”
“怎么讲?”陈迅一下来了兴趣,拿掉了额头上的毛巾。
“我查过档案了,她是凰州以品学兼优为名目送到明德的特许生——每年都有那么一些名额。现在,只要她愿意,可以申请转回凰州的中学,你想,要是她走了,大家还能闹个什么呢?况且,我觉得这里头有些人,无非也是想让她走人而已。”
“那她和她家里人能愿意吗?”陈迅不以为然:“明德这地方,可是好多人费尽心思想进都进不来的。”
“是。那就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嘛,”于怀栋说:“她也该知道,学校现在的压力不小,万一给她做开除处理,那可就不妙了,知趣的话,还不如全身而退呢?要是您信得过我,我可以试着和她好好谈一谈——她有个好朋友楼宁宁,是凰州市长的女儿,就在我班上,和我关系不坏。”
“喔。”
“最重要的是,只要她自己愿意提出申请,罗先生那里,也不会太苛责吧。”
“那倒是。”听到这里,陈迅认可的点点头,随即又正色道:“那你可要讲究方式方法,别又让我做了恶人。”
“当然!这点您放心好了。”于怀栋一边说,从陈迅肩上取过毛巾:“陈校长,我看您这些天为这事也够辛苦的,要不,我给您搓搓背按摩一下吧。”
陈迅一下急了:“哎哎哎,成宇,成宇,你别逗了,这可使不得,还是让他们进来服务好了。”
“陈校长,您不知道,我舅舅家就是推拿世家,我可是偷学了不少绝招。”于怀栋笑着解释道:“我这手艺,比那些三个月培训就上岗的二把刀强多了,您试试就知道喽?”
4
李卓南懊恼的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餐桌上,盯着餐桌上花瓶里一束丰茂的白色鸢尾花发呆。
沈日新,这个警察的名字,就像是萦绕在自己身边的一个魔咒,总是无法逃开。被沈日新羁押的那些日子,是一场漫长的噩梦,他好容易挣扎着醒来,但至今心有余悸,以至于当他在电话里再次听到“沈日新”三个字的时候,不禁整个身体为之微微一颤。
诚然,今日之李卓南,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李卓南。身为大周最显赫政治豪门的执掌者、上议院议员,竟然如此忌惮一个低阶级的警察,这种没出息的反应让李卓南感到羞耻。更令他不快的是,蒙广达被保释之后,清除唐宛的计划出了漏洞——在蒋妍的没有按他的意旨行事之后,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隐隐的感觉到,好几个人的行为正在脱离掌控:主动坦白选举作弊的梁牧远、在学生会委员会议上投赞成票的蒋妍……甚至唯命是从的小宠物陈曼儿,也有可能在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唐宛,想起在学生会长办公室里,她低着头坐在自己面前认错的情形,完全是一副无害而软弱的样子——李卓南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他以为只要略施影响,就可以轻而易举把她从梁牧远和雅南之间剔除出去。但是现在,不仅仅是梁牧远、闻仪、柴小白,甚至是周知方和罗荣襄都为她伸出援手,这让李卓南感到不可思议。幸好,他的消息足够灵通,及时挑动董丰泽阻止了罗荣襄的干预。现在,事情刚刚回到正确的轨道,蒙广达的被保释又搞乱了他的部署……那么接下来,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敲门声打断了李卓南的思考,门开处,侍者带进来的是一袭修身毛衣长裙,外罩黑色翻毛边小外套的陈曼儿,略显成熟的打扮,让她平添几分妩媚,在暧昧的灯影里更为诱人。李卓南赶紧微笑着起身,示意侍者出去,然后亲自为她拖开椅子。
“怎么样?关于你的室友,最近有什么新闻?”望着翻看菜单的陈曼儿,李卓南假作不经意的问。
“哎,她也真够倒霉的。”陈曼儿叹了口气:“罗先生刚刚答应帮忙,又被教育部搅黄了,我看……准是董嗣昌这个家伙搞的鬼,他最恨唐宛了。”
“唔,也许吧。今天的烤北极虾不错,你可以试试,脂肪和卡路里也不高。挺适合晚餐吃的……那她打算怎么办?”
陈曼儿摇摇头:“不知道。我今天在学生会遇见周知远,他也觉得很棘手,说起来就是不开心的样子。”
李卓南心里轻蔑的一笑,周知远不知天高地厚,刚刚执掌学生会,就企图取得与校方分庭抗礼的资格,未免操之过急。这时,对面的陈曼儿突然“啪”的阖上菜单:“喂,你怎么这么关心她啊?”
李卓南哈哈一笑,靠在椅背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希望她离开牧远嘛……对了,上次我让你提的条件,你对她说了吗?”
陈曼儿心里一紧,她不敢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在唐宛面前提起,于是含糊应道:“嗯。”
“那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不愿意呗。”陈曼儿干脆扯谎到底,她觉得,既然唐宛根本不愿意让她来找李卓南,这个谎言与实际结果并不会相差太远:“有罗先生出面帮忙,她觉得会没事吧。”
“那倒是。”李卓南想了想:“不过现在情势不同了,你不妨再旁敲侧击一下。”
“……你约我出来,到底是为我还是为她啊!”陈曼儿终于大发娇嗔,假意站了起来:“北极虾留给你自己吃吧,我走了。”